上影节已经过半,这时候写不知道是太早还是太晚。
洗澡前刷到百老汇法国影展的推送,即使对电影和影人不甚了解的我也能感到选片与嘉宾的高质量。感叹如果没有百老汇,我简直没有非院线片可看。想起和电影认识,虽然时间不长,虽然我不敢说我对它有多么热爱,但是回忆缓缓浮现,让我想要记录下来。
中学时代的我是一个不看非院线片的人,准确来说应该是连院线片都懒得看。上大学以后男朋友学艺术,邀请我看了看了一部那年北影节的电影。我记得那个四月很冷,北京还下雪了,在街上行走的时候即使裹紧我的外套也不免瑟瑟发抖。看的片子是《布达佩斯大饭店》,在三里屯,他收票收来的。这部电影留在我脑海里的只剩下粉色和冰沙般的触感,后者是因为散场后吃了甜品的缘故。去年北影节又去了三里屯,顺着模糊的记忆寻找影院而不得,散场后在当年吃过的胜博殿点了晚餐。
我一直觉得前男友对电影没有很丰沛的爱,也可能因为他想聊我感兴趣的话题而不是他的。电影便和《王者荣耀》一样,成为我们交往时候匆匆略过的主题之一,直到分手也没有留下多么深的痕迹。
本科的时候我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很努力学习,但毕业实习的时候,突然醒悟生活不能只有通勤、工作和学习,午休的时候挪动到窗边看书,结束工作回到宿舍后挑感兴趣的片子看,我记得有关于RGB的,还有关于吉卜力的。在无所事事的毕业季迎来了《指环王》重映,和朋友一起看,第一次听到杜比影院开场前的那句“这不是黑色,这才是黑色”。那时候觉得有令人叹服的作品,有可以一起欣赏这样作品的朋友,好像没有什么做不成的事。
毕业实习那段时间热衷听播客,很喜欢Just Pod,特别是《01. 从上影节聊起:回看院线意外的电影,是成为影迷第一步》,可惜这个播客到现在都没有迎来第二季。其实那期节目的内容记不得多少,《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到现在还躺在我豆瓣“想看”列表的最底端,但这期节目的嘉宾散发着某种我很向往的期待情感,那种即使你并不知道他们说的电影是怎么样的、即使你从来没有抢过票、赶过场、参加过电影节,但仿佛也能置身其中的热气腾腾的心情,特别是考虑到两个主播都是男的,能够给听众传达这样的感受更为不易。被这样的情绪打动,我立下了研究生阶段要多多探索、多多玩乐的誓言。
对研究生一年级那年的北影节几乎没什么印象,就记得和多年没见的前男友一起看了《小丑回魂》,散场后他问我怎么你一点都不害怕,我只顾着担心回去晚了洗澡没有热水。还有《今敏:造梦机器》,看的时候默默祈祷原片播得久一点再久一点。那时候的我大概想不到后来能在日本看上《未麻的部屋》,有机会在上影节看上午夜场的《红辣椒》。
一直在我记忆中闪闪发光的是那一年的费那奇,我惊讶于如此短小的篇幅可以有那么大的能量和表现力。我突然明白了我希望看到的是什么,我想看到独属于创作者自己的表达、想法和创意。在那个狭小、逼仄的空间内学习无聊专业知识的我好像活过来了,即使我仍然只能解释、适用那些繁复、无意义、试图抹除每个人独特性的文字,但有人可以表达自己。虽然我做不到,但有人能做到,仅仅这一点就让足以让我觉得欣慰。现在费那奇去过的城市越来越多了,欣喜之余暗暗希望未来购票能一直顺利。
还迷上过一个喜欢看电影的朋友,越来越多地自己找电影看;看到一篇公众号,讲作者和友人在小西天喝醉了,没办法穿过马路去资料馆看电影,很羡慕这样的经历,也才知道了资料馆。那年四月一日抢了《胭脂扣》的票,并且养成了抢票抢两张的习惯,说不定就能认识什么有趣的人呢——虽然到现在都没有因为看电影认识过什么人。后来看了《四个春天》《小伟》,艰难地找到了同伴,其中之一是即使现在相隔甚远,但仍然会在抢票时想起我的朋友,前不久去北京时还借宿她家并一起去了资料馆。在回答最想看什么样片子的时候,会说像《四个春天》《小伟》这样的,可能青涩,但很有个人色彩,并且能让观众感觉到作者想要把什么记录下来的决心的片子。《金的音像店》也是这样的。
时间又继续流转,去年北影节大概是我在北京度过的最开心的时光,现在想起《绝美之城》片尾流动的河水,内心仍然会变得柔软。曾经不止一次写过那几天的事情:
和uu聊天提到北京,找出了The Beatitudes听。北影节的时候在资料馆看《绝美之城》,看的过程中犯困好几次(那几天看的几乎部部都让我犯困),放片尾曲的时候突然精神了,缩成小小的一团望着屏幕上的河水。这是整部电影里我最喜欢的一段,好像我就坐在摇晃的小船上沿着河道前进一样。
希望有一天能明白,当我怀念这个并没有看到几部心动好片的电影节的时候,我到底在怀念着什么。
甚至因为经常想起,自己解答了自己提出的问题:
同学突然问我最近在干什么,抢完北影节的票想起我,还贴心地告诉我动画周也有片在北影节放映。我说我唯一的安慰是去年在日本看了《未麻的部屋》,她说要去日本,我说记得去热海。
北影节、动画周和热海,三者一起被提及的时候,我好像突然找到了年初那个问题的答案——“当我在怀念北影节的时候我到底在怀念什么?”肯定不是让我昏昏欲睡的片子,也很难说是北京的春天,可能答案是“第一次的体验”。第一次几乎全程参加电影节、第一次几乎全程参与动画周、第一次在国外某个城市乱晃。如果再要加一个关键词的话大概是”一个人”。这些“第一次”和“一个人”里又混杂了许许多多恰好的阳光、风、影子;很有生活气息的居酒屋、仿佛可以抵达异世界的隧道;随手翻开的书、正巧能说上话的人。想要做旅人、没有名字但可以体验到一切的过客。
还因为那年北影节结识了百老汇,说起来还有点好笑,是从一个几乎不看电影的朋友口中得知的,他甚至把百老汇说成了“百脑汇”,于是第二天就收了一张百老汇的票子。比起上海影城、Movie Movie,百老汇MOMA的场地不算新,我看的那场的座位和屏幕也没什么特别,但店里陈列的书籍、DVD以及刚举办完的影展信息,让我觉得这里是国内少有的尊重、重视个人兴趣爱好的地方。买了法展定格动画电影的票才离开了北京。
没想到这张票成了在北京最大的遗憾,影片放映当天恰逢我毕业答辩,溜走之后又被答辩秘书紧急召回,说宣布答辩结果的时候人必须在场,我只能告诉司机原路折返。后来也曾想买票,但嫌路演最终没能成行。此后再也没有找到机会去百老汇MOMA店,如今看到北京百老汇公帐号末尾的“地铁开通,步行5分钟”消息都会觉得一阵遗憾。
好在虽然没有百老汇,但上海有“百系”影院——百丽宫、百美汇、Movie Movie,Movie Movie更是拥有我心目中最宽敞的过道、最舒服的座椅、以及全上海最令人期待的日常放映——BC Sunday和MM Monday。上周末在上影节期间见缝插针看了一场《有人赞扬聪慧,有人则不》,工作人员在我的小册子上敲了BC Sunday的章,小小的字搭配明亮的黄色,像跳动的小火苗。影片放映时我一直没合上折页,不希望小火苗就此熄灭。
终于要说到上影节了,去年因为上影节期间到广州参加核聚变,只抢了四张票,还送掉了一张,但《琳达爱吃鸡肉》《梅的白天与黑夜》我都很喜欢,相比之下今年对自己的选片很不满意,但又岂能希望次次皆顺利呢。所以真要说的话,今年这届上影节,同时也是我上班后第一届上影节,才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上影节。所以事实上,我和上影节没什么回忆,但现在我们认识了,现在开始也不晚,永远不会晚,我希望以后我们还会有很多故事。
其实我从来没在心里觉得自己是个爱看电影的人,我没有喜欢的导演、喜欢的演员,没看过什么经典作品,说不出什么流派、什么主义,电影对我来说好像也没什么不可替代性,只是进入另一个世界的方式之一,比看书的沉浸感强,又比游戏的时间成本小。可是当我在提到电影的时候,能想起那么多人、那么多回忆的时候,我应该可以说,电影对我来说是重要的东西了。
说到这里我好像有点理解《机器人之梦》里狗狗与机器人的关系了——此前我大声说了好多遍“我不要”的关系。一种即使不是首选,也能一起创造美好回忆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