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Silver Lining
外婆的姐姐(我叫二外婆)的孙子结婚,我们全家和舅舅去深圳喝喜酒。
喜欢坐早班飞机/火车去别的城市,代价是困。
飞机起飞时颠簸严重,回忆起在fedi看过国内航司的负面新闻,不记得有没有提到东航,但忍不住思考如果坠机的话我会有什么遗憾,还没想到答案就睡着了。
落地最大的感受是暖和。脱掉棉袄,单穿条纹颜色和耳环相配的线衫。好像很久都没有好好打扮出门了,天冷本就懒得打扮,上班更是没有打扮的必要。
深圳舅舅的家在沙井,位于这座城市的西北。机场的出租车司机说他很少往那开,太偏,而且住那里的人通常不会叫出租车。
舅舅一家原来住在宝安,因为表哥结婚,长辈们把市区的房子腾出来,买下了这套没有产证的房子。
车子刚到宾馆门口就看到了舅舅的身影。宾馆是他推荐的,离小区很近,价格实惠。我一个人住一间活动空间只比床大一圈的学生间,一天一百三,挺喜欢的,就是单人间里时间很厚重,让人难以动弹,又流逝得太快,没做什么事就已经很晚。
一路上舅舅跟我介绍这一片的历史,好像以前是个村庄?我没有听得很仔细,在想以前的事。
第一次来深圳,是小学某年冬天,坐绿皮火车,硬卧。那时坐火车对我来说还是很新鲜的事,刚上车就趴到床铺上,望着窗外铁轨上的积雪。写到这里不禁疑惑,上海的雪能积到那么厚吗?我不确定积雪是我亲眼所见,还是年幼的我的想象,被一起搅进回忆中了。火车上没什么东西吃,早早地睡了,在快吃到薯片的时候醒来,盯着窗外黑漆漆的景色发呆。
第二次爸妈开车带着表妹一起来,是王菲和那英在春晚唱相约九八的那一年。那时候我热衷让表妹喊我父母“爸爸妈妈”,以彰显自己的姐姐身份。晚上我在后座给表妹讲鬼故事,讲到车爆胎。不知道开了多久开到二外婆二外公家,等待我们的是丰盛的年夜饭,桌子是棕色,菜是棕色,爸爸带的洋酒酒瓶也是棕色。
第三次是高中,仍然是春节去的深圳。和二外婆二外公一家一起逛花市,离开深圳后还去了香港。要不是爸妈提起我差点记不得。怎么好像年纪越大,记忆拼图的块数越少,还总把碎块混在一起分不清哪里应该放哪块。
第四次就是这一次。
总想要记清楚过去事情的纹路,仿佛这样消逝的东西就不会真的离我而去。
舅舅家里有很多糖——花生糖、士力架、徐福记,还有放在餐桌上被太阳晒得微微融化的费列罗。我都觉得太甜,二外公却觉得正好。二外公很喜欢甜食,可能出于同好的心心相惜,我一直和二外公玩得很好。以前一起旅游的时候,我们两个会手拉手走在最前面,二外公教我唱《咱当兵的人》。外婆和二外婆走在后面说笑。
现在二外公九十多岁了,走路只能一小步一小步挪,二外婆则在两年前去世了。我前几周才知道。听到消息的时候没什么感觉,正巧在看《异乡人》,觉得能理解主角。走到二外婆房间看到照片的时候,心还没有来得及动,眼泪倒先掉了下来。
对着床的那面墙,贴满了照片,有二外婆二外公的合照,二外婆二外公和表哥去澳门玩的照片,二外公年轻时候练吊环的照片,另一个表哥的结婚照,还有一张二外婆单人的照片。那张照片里二外婆在一片樱花前笑。总觉得是合成的,合成技术还不怎么高超,但二外婆笑得特别好看。
晚上吃完饭我拉着二外公的手往外走,走得很慢、很慢。我想,记住二外公的声音和他手的触感吧,说不定这就是这辈子最后一次了。
婚礼那天二外公特地到我座位边递给我一个红包,上面写了我的名字,歪歪扭扭的,黑色墨水被蹭掉了一部分。二外公把我的名字写得很奇怪,左边一撇和“又”连在一起,变成“处”字的左半边,我把这两个奇怪的字拍了下来。
一个新网友的故事。
和这个网友认识也巧,暂且叫她果酱,是年度总结里提过的今年新认识的最喜欢的网友之一。
之前点进最喜欢的姐姐主页侦测她还有没有给其他人点赞很多条(暴露了!暴露了!)的时候,对果酱的ID就有印象。后来姐姐消失又偶然和果酱互关之后,果酱接替姐姐成为了我最喜欢的没见过面的网友!
虽然认识没多久,但把游戏总结分享给果酱、果酱给了珍贵的回应之后,她已经成为了我非常重要的朋友了。有时候重要不重要就是和认识的时间长短、见面次数、说过话的多少毫无关系,那一刻你觉得某个人很珍贵、很重要,那么ta就是珍贵且重要的。
去深圳之前,在一条关于大海的嘟嘟下面,和果酱互相回复了很多条。
我:啊~~~明后天应该能去海边~~~春节还能去海边~~~~啊!冬天的!寒冷的!风大的!深邃的!大海啊!
果:大海呀!我周末应该也要去海边!
我:我们不会~在同一片海边吧!
果:最初~世界上只有一片海~
我:啊啊啊啊好喜欢!不愧是果酱呢——那我看到大海等于见到果酱了
果:我也是呀……!!我们共享一片海然后在那里相见!
很喜欢这段对话,想起初中的时候听River Flows in You,Yiruma谈到这首歌的时候说,虽然见不到思念的人,但想到此刻我们共赏一条河流,就觉得内心平静了不少,河水能把我想说的话传达给那个人吧。很可能记忆存在偏差,也可能我进行了一些艺术创作,总之估计上面这段的和作者原话差异很大,就这么写出来了。
那时候就有一种会和果酱离得很近的预感,没想到真的应验。那两天她在较场尾,我去了深圳湾和官湖村,是看到同一片海了吧。
还有一段喜欢的对话:
我:看到你的昵称我心里总想着“泪滴”这个词呢~
果:你是第一个猜对的,就是泪滴的含义呀!
我:好巧!我总想在你的昵称后配一句“xxxxxx的泪滴”
果:如果我接的话会把泪滴放在前面,“泪滴便会聚成跳动的心脏”
我:我想的是“想要亲吻你的泪滴”
果:甜蜜~
啊,觉得合拍、觉得得到回应的心动时刻。
可能我看到的同我对话的“她”只是她的一个切角甚至虚影,但那一刻的感受是真实的。
连tu酱都说我网友运变好了呢,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交友运很不错,只不过不能指望每个故事都有配得上开头的发展。或者说,不能要求对方和你想象的完全一样。
舅舅把车借给我们开,于是我们驶上沿海公路开往深圳湾。海被两边高高的栏杆挡住,耸立的高楼倒是能看得一清二楚。
深圳湾公园的海灰蒙蒙的没什么好看,露台上还有像面包碎屑似的挤在一起看海鸥的人群。有趣的是停车场的车位要在“美丽深圳”公众号预约,挺新鲜。
失望返回后决定往东开。官湖村的海景比深圳湾漂亮许多,沙滩空旷,海水碧蓝。可惜海岸线只有一小段,到处都竖着提醒人们沙滩未开发、不要下海的醒目告示,仿佛这片海是神仙的施舍,凡人不配享用,周围的住民不断提醒路过的人这里是海,小心,而热海的海,懒洋洋地待在那里,静悄悄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
在车里干完活,来到沙滩边看海。这次没有脱靴子,但想念让我狼狈坐在岸边处理脚上沙子的那片海。从海边回车里的路上,和外婆一起荡秋千,又想念清晨温泉店外的红色秋千。
好嘛,我就是一个对喜爱的旧事物念念不忘,看到什么都要拿来比较的人。
官湖村海边
下午去了每个城市都能见到的古镇,晚上跟着舅舅、爸爸去华强北看了看。
觉得华强北是一个特别适合被作为记录主题拍片的地方,随处可见的纸箱、封箱带、快递站。在街上走路需要特别小心突然窜出的货拉拉。店主们把计算器摁得啪啪响,商品价格可以从六百多降到“关门价”两百。
舅舅询问了一款手表,专柜价五万,华强北柜台能提供四个档次的赝品,从三百到两千不等。最贵的一档每天机芯的时间误差在3秒以内,表面是某种坚硬的我忘记名字的材质。灯光照射下可以看到店主身前柜台玻璃上细密的划痕,想来店主经常给顾客演示他的手表表面划不坏。
夜晚的华强北
婚礼日上午我们坐地铁往酒店周边移动。深圳地铁的车票是圆圆的塑料片,站台上有透明小房子候车间(又想起P5),在上海很少见。门上有“强冷”“弱冷”的标记,还特别开辟了商务座车厢。商务车厢和普通车厢是隔开的,要另外加钱,想起通往电影资料馆十九号线的免费“高铁座位”。
地铁站台里的车厢标识
好像和妈妈一起旅游总会逛商店,逛完在商场外边找几个晒得到太阳的座位,喝喝奶茶聊聊天。还帮外婆买了一件咖啡色的羊毛外套,虽然很贵,但帮家人朋友买礼物总是很开心。
从商场走到婚礼酒店的路上心情特别好,CBD没什么好风景,但深圳气候实在宜人,人都轻快了不少。看到斜拉索大桥不由地唱起《情深深雨蒙蒙》的主题曲,“啊情深深雨蒙蒙田野只在你眼中,高楼望断情有独钟,山山水水几万重”。
没有我想象得那么无聊,一部分归功于表哥夫妻二人没有请婚庆公司,全程自己操办,仪式也就比较简单,另一部分归功于现场乐队(小号一人、键盘一人、主唱一人)的演奏。
原来Moon River也是很适合婚礼氛围的歌。
上次吃喜酒是初中,那时候结婚对我来说还是很遥远的事,现在已经到了舅妈说“等着喝你的喜酒”的年纪了。说真的我还挺期待这一天的,因为那意味着我找到了让我觉得很特别、很可爱、很闪耀并且想一直一起玩的人(当然我对那个人来说也必须很特别、很可爱、很闪耀)。只是觉得这未免也太难了。
到深圳那天和表哥父母一起吃饭,他们提到儿媳的时候谈年纪、长相、出身、学历、工作、家底、要不要孩子,就是不谈感情。怎么结婚要像给货物称重一样称人的分量,感情还是最不重要的。
这个世界真是好轻视情意呀,想好好爱一个人还要被劝诫不要“恋爱脑”,可没有爱的冲动的恋爱有什么好谈。说到底还是把“某个人(主要是男人)不值得”的责任转嫁到另一方身上——你要适应这个世界,别太真情实感。可是为什么预设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感情,预设我无法判断对方是否是值得我爱的人,预设我没办法处理感情中的负面情绪,预设我不能在爱一个人的同时爱很多别的事物。
总是有太多“为什么”和太多不想适应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