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2023费那奇动画周

宾馆附近有个钟塔，每到整点就会敲钟。昨天钟声响起的时候出门去剧场，今天退房回家。

除了抓马事件的余波外没有伤心，也许总有一天可以习惯从能给人带来幸福的地方回去上班的感觉。

放映

今年学到的最重要的事情是，如果有想去的地方、想见的人，就赶紧去，不要嫌麻烦、嫌路远、嫌待不了几天。这次来费那奇也很值得。

看了七场放映， 在展览体验了两个游戏，市集上买了一圈。

入口

浮光海市

其实不大理解这个单元的主题，片子也没有特别符合我未知的喜好。《从一幅画到另一幅画》就像2021年“游戏加时”单元的作品，厉害但找不到什么感情共鸣（当然人家作者也没追求这个）。《夜鹰不是鹰》和《休》同类，作者毕设，都有表达出自己想表达的，我觉得就很棒了，喜欢《休》的导演的映后分享。《向阳花》很欢乐，《瓶子虫》和《偷来的旋律》看不懂。最喜欢画面漂亮的《九点钟的葬礼》和情绪好理解的《家园建筑师A》。

紫荆魔境

很短的放映，来之前完全不认识卢子英，看完后觉得还挺值。宣传材料里说他是“香港第一代自学成才的独立导演”，尝试了很多种材料和风格，《魔境》的粘土人，《孤舟》的手冢治虫画风，《蓝月》《昏睡作家》的娃娃，《Flip Film2》集结了很多作者的翻页动画（？），《龟祸》的沙画等等。片子是比较简陋，但是内容还挺有意思的，并且根据他的映后访谈，也留下了珍贵的公租房书桌的影像。

恋爱迷航

还挺期待这个单元的，因为觉得市面上讲恋爱的都看腻了，然后才发觉我理解的“恋爱”是一种结婚前的关系，展映片子里的主角不少都成家了。《修女的春天》很喜欢，画面简陋可爱（褒义），试衣服片段衣服上身后的各种形态变化很好展现了动画片的奇妙能量，裙底的星球和钢管舞演出，我好像很容易喜欢上一些目的不明的片段。《缝制爱》，之前有在社交媒体上看过报道，恋爱中的一方要求另一方变成自己想象的样子，或者用另一方来填补内心空缺不是我感兴趣的话题，所以整体比较无感。《寒冬》导演说的“ambiguous relationship”我倒是很感兴趣，可惜我觉得这片子里的关系并不“ambiguous”。

青涩絮语

也很期待的单元。《这该死的雨天》是我喜欢的叙事风格，讲一个短短的故事，里面埋很多小东西，但又都不讲得很明白。《这是跳舞的时刻》，看的时候没有很理解，但映后导演补充了特别多内容，很细腻很坦诚，想再看一遍。《冬天的杨桃》，一部让人觉得作者特别可爱的作品，杨桃放在窗台变成暗恋的男孩，和暗恋的男孩手拉手走回家但男孩的头是杨桃，杨桃最后坏掉了。《脑内花园》也很奇妙，这么说来本单元作品的气质倒是挺一致的。《还内样》我觉得会是很受欢迎的作品，讲的是时下流行的话题、展现的（据说）是很真实的东北景象、还有比较密集的笑点，就是“男”——有人指着你说：“看，这里很好笑、很不错吧”的感觉。

未尽的童年

《啊！》也是我喜欢的类型，完全不知道它想说什么但感觉作者玩得很开心。《游游夏日长》，稍微有一点无聊，妈妈好像麦太。《大象的形状》，一开始以为会有什么政治隐喻，没想到是讲性启蒙的，讲得很好，导演脸也真的挺帅（现场收到表白的导演）。这部没让我觉得“男”。《癔症》在胶囊计划第一季看过，导演的毕业作品2021年也放过，还是很擅长夸张的场景描写，就是醉酒弱化了家暴的恐怖，看起来有给加害者找理由之嫌，不过映后制片说导演很早就想做这个话题，还是觉得选择这个题材并成功发行不容易。《去吧！鱼太郎》，一个关于觉得自己是一条鱼的小男孩的故事，觉得单纯讲故事的作品也很有趣，导演特别坦诚可爱——画大头是觉得大头好看，没有想表达什么LGBTQ内容但入围了很多LGBTQ竞赛单元。《月亮粑粑》，关于死亡，这部想问导演为什么人、物有时候有残影，有时候没有，可惜导演没来。

胶囊计划第二季

商业味还是比较浓郁，画面一下子精致了许多，但内核十分空虚。为了填补空虚的内核，声光电效果过足，片子又长，看得累。《喵十一》流量密码猫猫、武打，最后女医生还要穿得很薄很清凉不知道有何必要。《水塘幻想》流量密码抑郁症，但其实也没啥关系。《瓶装闪电》和《Game Show》都涉及到游戏题材，但我也提不起什么兴趣。《时间机器》，这部把我骗进来的，但是主要内容竟然是研究循环本身，没意思。

家庭编年史

因为进场晚了所以没有拍到篇目介绍。《佛手》很厉害的地方是，红色甲油延伸出的丝线给我留下了很强烈的印象，看混剪的时候就在等有这个镜头的片子。《缠》的作者也是让人高呼坦诚可爱的类型（感觉这已经是做动画的人给我的整体印象了），头路和红色丝线一样让有记忆点。连着的和断开的，无形中撕扯的力量。特别理解很多导演都提到不希望自己的作品被贴上“女性主义”标签，因为现在“女性主义”所代表的模糊内涵实在太怪。觉得女的在表达都是好的，套一个标签倒是枷锁。我说男的不好也不是出于什么观念或者“女权主义者”的自我认同（实际上根本不想看也不了解理论书），而是因为，遇到的男的，就是很一言难尽，只不过之前一直跟着这个社会认为这正常。《陈小姐的树林》，不知道为什么导演一直觉得《家》这个标题不好。

总的来说，随着接触的作品渐渐变多，没有最开始那种一波接一波的强烈冲击力，但这就是熟悉的必经过程吧，我越来越确信它的底色仍是不变的绚烂多彩、充满想象力的作者性表达（脑海里盘旋着每场主持的开场白）。这次还让我惊喜的是映后Q&A环节，不是走个过场的那种，作者分享得很真诚且真的有很多时间开放给观众提问。费那奇有越来越好！

见人

跟看片的开心程度不相上下的，是和在这里遇见的人交流的时刻。虽然几乎没有熟人，但因为这里是一个没有年龄、资历、业绩、专业度等级尊卑的地方，所以对动画制作一窍不通（且画画水平停留在幼儿园的）我，也能够自如地表达自己的好奇和称赞，并且在大家提及自己的作品/未来想尝试的东西的时候，看到大家眼睛里的星星。

第一次见面的人

买了曾经让我涌起过写博文冲动的动画导演的漫画，导演来签绘，给我画速写，并说着“我有特意练过”，我尴尬得不行。成品虽然简单，但画得很像。

刘毛宁签绘

逛市集的时候有个毛茸茸的浅色发女孩贴过来，被问及“你们认识吗”，她说“不认识，对面在拍照片呢”。后来发觉她也是我叫得出名字的导演。

被游戏机的配色吸引，体验了双马尾女孩的游戏demo，她说刚辞职，在做自己的游戏，希望把游戏作在一台为她的游戏而生的单片机上。最后遇到bug没能出门，但还是收到了一小包贴纸。

游戏机

听香港老导演讲他儿时的故事。喜欢看日本动画片和漫画，会写日记记录今天看了什么。给手冢治虫写信收到了回信，后来去日本见到了手冢治虫、藤峰不二子、宫崎骏等等。童年的梦想成为志业的感觉一定很幸福吧！

卢子英映后

在映后Q&A问了虽然没什么大价值但看片时脑海里蹦出来的问题，作者非常认真地回答了。

第二次见面的人

见到了两年前负责主视觉的姐姐，跟姐姐表达了对她和她作品的喜欢，她还是那么可爱、那么年轻（非物理意义上、没什么值得称赞的“年轻”），像个安静但努力的小蘑菇。姐姐一个人负责“七个动画人”的展台，非常忙，但还是会认真接待每一个人。这次她自己带来的作品是扭蛋机里灵感来源于荣格心理学的低温黏土冰箱贴，姐姐说最近很喜欢捏粘土，也在尝试把黏土用于动画创作。

罪过！因为专心找她说话，所以都没有拍她和扭蛋机，只有糊糊的截图

见到了两年前在展览区聊游戏的制作人桑，把《mother3》（和游戏机）打包交给了他。我觉得他比较神奇的一点是，虽然其实跟他接触不多，但面对他的时候的我的状态跟面对本科朋友的差不多，不用假装自己很大人或者很厉害，感觉以后还是不能这样在我单方面很信任的人面前太放肆。他也很搞笑，什么打蛋打出来，说话铺垫很多层，以及跟线上聊天一样，一个话题还没怎么聊就已经进入另一个话题的快速“翻页”。

见过很多次的人

和FG&小黄吃饭，没想到来北京约的唯一一顿饭竟然是和两个有女朋友的男的。FG脱单后是不一样了，要到车站接我、见我就夸、头上戴着女朋友送的毛茸茸熊猫发卡、动不动出去接电话，活该你有女朋友。最后还是自己走过天桥的，远远看到两个小人跟我挥手，很可爱，我嘴巴笑裂开。FG和小黄俩人也很有化学反应，一唱一和像讲相声似的，嘴笑裂好多次。FG选的潮汕牛肉火锅店超好吃（他涮肉技术也很高超），FG说跟女朋友一起发现的，也因为经常和女朋友出去逛，所以已经对北京、自己家乡和女朋友家乡很熟了，这倒是很不错啊。分别前FG说我状态一点都不像上班人，我表示只是因为跟他们待在一起而已，可以无所顾忌地说话、唱歌和大笑。

潮汕牛肉火锅的牛肉和锅

别的

住在离会场步行二十几分钟的度假村，一路上能看到很多银杏树。礼拜六早上走过的时候路边有一堆落叶积在一起变成棉被，因为快迟到了没有停下来拿相机拍，后一天早上来就没看到这样的景致了，果然还是不能等下次。

随便拍也很漂亮的银杏树

房间里很神奇的一点是，每个开关只对应一到两个灯，所以如果我要关灯，需要绕房间一圈关上所有的开关，感觉像是住在古堡里的魔女需要在睡前熄灭所有蜡烛一样，但我没有魔法，只能手动熄灭。

总觉得过道里的评委推荐语和大家的留言会很有趣，可惜没有时间看，下次要买套票！

还是觉得，能看到有一群人，没有把自己凹成模具里的样子（或是保留了一部分自己不变成那样），并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做成作品，表达自己想表达的，很有意义，也总让我觉得十分欣慰。

看完最后一场放映又去姐姐那里扭了一个扭蛋，扭到了小房子里的意识，姐姐说房子里小人的眼睛是睁开的，ta知道ta的意识是什么样子的。和姐姐道别后就回去啦。

从扭蛋开始，到扭蛋结束，觉得这次旅程非常圆满，这么想着的时候收到制作人桑的消息，“纸是真的好，字是真的烂。”

纸是真的好，字是真的烂。 纸是真的好，字是真的烂。 纸是真的好，字是真的烂。

我的心，一整个，都碎了，比起文字用动画来表现更合适（如果真的能画出来也是功德一件了）。只能说他还是那么坦率，坦率到我无话可说且再也不想和他说话了。

于是我本年度的费那奇之旅就这么，充满戏剧性地结束了。

一周后才看了制作人桑拍的照片和视频，录了晚上散场后，还录了Q&A。很珍贵的视频资料，看了后在心里哈哈大笑，好了好了，还是不能不和他说话的。